【蓝氏双璧】三月天(或许,另一对的“蓝氏双璧”?)
番外(三)叔父
在蓝启仁年轻那会儿,年轻到还没有嘴间两撇小胡子那会儿。
那会儿,蓝家的一双兄弟还是对包子,那会儿,他还没现在这般执拗与严苛。
十一月十一日,夜,刚参加完清谈会,蓝启仁拒绝了金家留宿金陵台的好意,匆匆赶回云深不知处。
他如此之急,是有原因的。
嫂嫂与虞夫人,魏夫人三人今晚要逗留在人界最繁华的街市天淘之城,为着一年一度的择物之拼而做准备。
而云深不知处,那一对包子自然而然的得由兄长照看。
可是。
御剑而飞的身形一抖,蓝启仁险些掉下剑去。
身旁的长辈忙跟上询问。
蓝启仁摆摆手,调整了下心态,重新开始飞行。
让兄长照看那一对包子?
嗯,算了,他还是快些回去看看吧。
两三个时辰后,蓝启仁落在云深不知处入口。
而宽大的云袖中,藏着两件崭新的衣裳。
在飞往云深不知处的途中,他路过了天淘之城。
城内人头攒动,叫卖声吆喝声络绎不绝,他让蓝家后辈先行飞走,自己一人飞身下去了。
十一月十一日,天淘之城的不眠夜,他略有耳闻却从未参与,如今走到这里,想了想家中的包子们,冷峻的脸浮出几丝笑意,脚一抬,卷入人群之中。
人们血拼的阵仗吓到了他却不妨碍他抢得自己看上的物什,手一指,钱一付,包了自己想要的东西,袖子一甩,潇洒的飞回了天上。
崭新的两件小褂,料子上好手感舒适,更关键,买一送一。
进到云深不知处,蓝启仁衣服没来得及换就赶紧前往雅静之室,看看那俩是否按时睡觉。
只是他走了两步,对面,一团肉嘟嘟的白嫩飞一般的就朝他扑来。
蓝启仁隔老远便能认出这是谁,三步并两步
疾走过去。
“叔,叔父——救,救哥,救哥哥——”
“怎么回事?”
腿前衣衫被扯住,稚嫩的音腔里即便带着刻意的冷静但蓝启仁还是听到些哭意。
彼时的含光君,还是个三岁小娃娃,牙还没长全啥也都不太懂,此时一见叔父回来,无助地便直朝叔父奔去。
“哥?曦臣?到底怎么回事?”
蓝启仁蹲下去,大手按住蓝忘机的肩膀,抬眸询问。
“怎么就你一个人?奶娘呢?你父亲呢?”
蓝忘机焦急地绞着手指,圆白的小脸上满是红彤,脑中飞速运转想着说辞。
蓝启仁低头一看那手指,红肿的高出许多,肺中“腾——”的怒火直冒。
“谁打的——?!”
低吼一声,蓝启仁摊开那手掌,小小的手掌上戒尺印很是明显,一看便是刚打上去不久。
至于是谁打的。
“叔父,救,救哥——爹,爹气——水墨——脏——”
极力让自己的表达很清楚,可三岁的娃娃又急又抖的怎么说都说不明白,蓝启仁听的颠三倒四,一咬牙,抱起面前的孩子直奔向寒室。
云深不知处,此刻能动得怀中孩子的,用鼻子想都知道。
火急火燎地赶到寒室,鲜少不敲门而入,蓝启仁一扭头,七上八下了一路的心算是稍稍落回了肚中。
但看这情况,怎么看,都有些棘手啊。
寒室书案上。
兄长白玉般的脸上浓墨重彩的被画了许多纹饰,那滑稽的样子,绕是不轻易言笑的他,也实在忍不住的掩面而笑。
憋笑声传入书案大人耳中,那人头一歪,看向了他。
“启仁回来啦?”
拐了好几个弯的嗓音,蓝启仁一愣。
“兄长你——”
喝酒了。
没错,现今的蓝家家主,在云深不知处,喝酒了。
明知故犯,却又是这样的大胆。
男人好酒,夫人与族人长辈又大都不在,他怎能不趁机好生乐一乐?
“回来就快去歇着吧,今天定是累坏了——”
简单的问候完,那人歪回头,对着书案对面的孩子,笑的灿烂。
六岁的蓝曦臣站在凳椅上,也弯着一双眼,笑的好看。
二人对视,嘴角一个劲儿的向上扬。
蓝启仁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跳,他俩这样,别人不知道,他可知道。
笑的越好看,也就越濒临爆发。
“你再说一遍你们不是故意的?”
“曦臣和弟弟真的不是故意的。”
“再把手伸出来。”
“是。”
红通通的爪子再度伸出来,蓝启仁眉头一皱。
身旁的小包子却快他一步,蹒跚着小短腿直奔向书案。
蓝启仁一个眼尖,将跑走的包子一个海底捞捞回怀中,放到椅上。
“让我来。”
“啪——”
戒尺落下,蓝启仁刚好走到书案。
“你再说一遍你们不是故意的?”
“曦臣和弟弟真的不是故意的。”
“再把手伸出来。”
“是。”
两只“笑面虎”,一只大的,一只小的,那温润如玉的笑容,简直不能再美好。
可蓝启仁宁愿他俩笑的不这样美好。
戒尺欲要再扬,蓝启仁却用手包住蓝曦臣的双掌,伟岸的身形往书案前一站,很是自然的将蓝曦臣护到身后。
“如此深夜,兄长这是做何。”
“啊,启仁啊,你还在啊?不是让你回去歇着的吗——”
笑着从书案中的凳椅上站起,现今的蓝家家主,刻着“雅正”二字的扇子一摇,虚晃着步子从书案后出来。
蓝启仁的身子随着兄长的走动而转动,每转一个角度,都能确保将身后的孩子完完全全护住。
“兄长。”
“启,启仁啊,你也看到了,你看我这脸,还我这身家纹服。”
蓝启仁死死咬住嘴。
“你看你看,连你都笑话为兄。”
“兄长,启仁不是故意——噗——”
抬眼正视一眼跟前儿的人,蓝启仁极度的憋住腮帮,可是。
摸了摸鼻子,蓝启仁恢复正色。
“到底发生了什么?”
“发生了什么?”
淡淡地重复了一句,坐在凳椅上,躲在叔父身后的忘机与曦臣二人不自觉的一抖。
父亲的眼光虽是温和随意,却也在散漫中透着股严厉。
“启仁啊,你不知道……为兄……”
夜课时检查作业,他看着大儿子那俊美的笔迹,边品着小酒边不住地连连赞叹,可只一会儿,他看着看着脑袋一歪,就睡着了。
等他醒来,脸上便被画成了花,衣物上也尽是脏渍。
大儿子满手的黑墨,跟小儿子蹲在一旁笑的快没了形状。
你说,他能不生气?
听着父亲的说辞,蓝曦臣欲言又止的,下意识的去扯叔父裤腿。
事情不是父亲说的那样的,他真不是故意的。
父亲睡着,他想去给父亲找被子盖,结果被子没找来,倒打翻了一盘墨,墨汁四溅,溅到了他身上也溅到父亲脸上,他立刻想去帮父亲擦除,一个来回后,父亲脸上便多了一条道。
他吩咐弟弟去拿纸,又是几个来回,父亲脸上便不能再看了。
慌乱中的两个小人儿后知后觉的才知道用水去冲洗,可仔细一看父亲的脸上,立即止不住笑意。
好巧不巧,父亲在这时,就醒了。
“兄长,你有没有仔细听曦臣解释?”
“听了啊,所以?”
二人对站,相等的身高都不输气势,可蓝启仁却微微张着手,生怕醉酒的兄长一个不稳趴倒下来。
蓝忘机趁机偷偷从椅子上下来,跟着哥哥一同站到叔父身后。
“人家都说不是故意的了。”
“不是故意的能笑成那样?”
“启仁都忍不住,更何况他俩幼儿。”
“嗯?”
口齿对答间,二人相互转动着身子,兄长想去抓身后的孩子,蓝启仁便牢牢挡住。
“可他俩——咳,他俩仍无悔过之心,甚至。”
蓝家主站定脚步,沉眸盯着眼前的弟弟。
“还找来你,帮忙。”
蓝启仁跟着站定脚步。
“兄长。”
“……”
寒室之内一时无话,蓝曦臣抱着弟弟,缩在叔父身后,不敢去看父亲。
只一会儿,便见父亲要绕过叔父,伸出手来抓他们。
“兄长。”
眼见兄长的手要抓到身后的孩子,千钧一发之际蓝启仁一个转身,再次牢牢的挡在兄弟俩身前。
“事发突然,又是被兄长这般教训,不得及时思过,再说兄长你也——”
“我?我怎么了?”
“醉酒了。”
“……”
明眸微毕,手中折扇一合,蓝启仁看着兄长微微的倾身,站定不动。
“为兄——咳嗯——为兄自会去长辈那里请罚,但是他俩——”
“兄长,既是无心之失,打也打了,夜已这样深了,明日他俩还要同我上课,思过的事……明日再说吧——”
“噫?不对啊,启仁这不是平时的你啊——身为他们老师,你不是更应该比我严咳——”
话说着,二人又开始转动。
“启仁你起开。”
“兄长你醉了。”
“哪有哪有,兄长怎么会醉——”
“兄长……”
转动推搡的二人,一点点地移动着步伐。
一个来回,两个来回,三个来回。
正如兄长所说,身为老师,他或许应该严厉,可此时此刻,他觉得没必要。
如此小事,也就醉酒之人才会这般不依不挠,况且他的严厉,是建立你明知故犯却还要涉及,再三警告也还要去触碰的基础上的,这等无心之过,打罚一下便行了,再多……
好吧,他也不得不承认,他也是有心放水。
但也只是那么一点,一点一点。
忘机软糯怯怯的声音,曦臣倔强挺直的腰板,俩孩子又从未这般晚睡下过,恻隐之心由然而起。
“明日再说吧,兄长,打够了便不能再打了”
“不行,我才打了他们几下?不行,不够——”
“兄长,打不得,打不得了——”
“哪有哪有,打得了打得了——”
转动幅度加大,二人你往左,我就往左,你往右我就往右。
衣衫随着步子,飘然飞起,薄纱曼妙间煞是好看。
“打得的,打得的。”
“打不得,打不得。”
酒精带来的混乱感让父亲完全没了逻辑,话说的无头无脑,只不断地重复,叔父也是不倦,一遍遍地回复。
蓝曦臣护着弟弟,偷偷地笑了起来。
别的玩伴口中的“护犊”今日轮到他身上,心中不知为何,是止不住暗喜,叔父鲜少的保护,而父亲。
他看得出来,父亲是在玩乐。酒意的麻痹能让人放飞自我,逗一逗平日严谨自持的弟弟,同弟弟这般近距离的耍乐,看弟弟那一脸无奈的样子,打心里偷乐。
就像他时不时会逗一逗怀里的包子一样,小欢乐,小窃喜。
夜慢慢已是最深,翻飞的飘带不知在何时终于停止,蓝启仁缓缓走到兄弟俩跟前,将外衣脱下,披在二人身上。
“都先回去睡吧,这里有叔父。”
蓝曦臣望着叔父,一动不动。
“金疮药还是在老地方……放心,你父亲醉酒的事,其他长辈不会知道。”
蓝曦臣眉眼一弯,朝叔父大大鞠了一躬,拉着弟弟回屋睡去了。
临走时,叔父还给俩一人一件新褂子,蓝曦臣和蓝忘机抱着新衣服不停的稀罕,仿佛手掌已不再痛。
后来的事,后来的事蓝曦臣是听母亲说的。
父亲第二天醒来,听说了昨晚的事,肠子悔青的陪在他俩身边,亲自教他俩读书识字。
叔父难得清闲,对其他蓝氏子弟便开始多加关照。
日子不咸不淡的继续,时间流逝,父亲与母亲,叔父与他们,一如姑苏水乡,将那份呵护的爱,含蓄温婉地蕴藏在水中,安静流淌。
可若这份爱,能长久便好了。
老天爷似乎是嫉妒这一家太过美好,手一挥,带走了两个人。
是非恩怨,一场浩劫,孩子没了爹娘,他没了兄长与嫂嫂。
年纪轻轻的他,开始扛起家族重任,为更显威仪,蓄起胡须。
连带着那份恻隐也被绝对的严厉取代,他要让他兄长的孩子,无比出色。
只是每每深夜,他拿着兄长曾握过的那把戒尺,一遍遍扪心自问。
他这样做,到底对不对。
年近三十,蓝启仁仍未婚娶。
家族长辈操碎了心,却也渐渐默许了。
不知是在第几次的清谈会上,江枫眠问他,为何不婚娶,他沉默良久,不曾应答。
“叔父,叔父,要睡回屋里睡——夜里凉——”
晃悠悠睁开双眼,意识疏离,面前是那极像那人柔润的笑。
“兄长……”
喃喃一声,带着抖抖的颤音,蓝曦臣一皱眉头。
蓝启仁突然睁大眼,一下站起身来。
他竟是在这凉亭中,坐着坐着就睡着了。
眼前倔强的孩子如今已长的比他还高,双肩不再稚嫩,风姿阔绰于世家子弟中尽是赞誉。
而那孩子身后,也不再是那个白粉圆嫩的包子,身形挺拔,板着一张同他差不多古板的脸,手里提着一盏灯笼。
今晚,轮到他俩巡夜了吗……
“叔父?叔父?”
蓝曦臣又叫了声,反手将弟弟手中拿着那件极厚笨的裘绒给叔父披上。
“回屋吧,叔父。”
蓝启仁理了理裘绒,叹了一口气。
“啊,走吧。”
蓝忘机走在最前头,蓝曦臣跟上,身后是他,再之后,是其他蓝家小辈。
新年后的三月,世家弟子第二次求学于姑苏,他于凉亭中,不真不切的做了一场梦。
梦中有欢笑,有嬉闹,也有哀伤,也有悲恫。
只是。
蓝启仁裹了裹衣绒,抬眼望向月亮。
梦醒以后,幡然醒悟。
不过往事如烟,惹人悲伤,直叫人,徒增伤感,罢了。
——番外完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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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啦,《三月天》的故事到这里就全部结束啦,再次感谢大家这半月以来的喜欢评论和推荐,这则叔父的故事也希望大家能喜欢,以后的话会不定期掉落双璧和其它魔道同人的文章,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哦~么么哒~(^з^)-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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