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聂瑶】岁岁年年(下)
聂明玦和金光瑶直接被这一声喊懵了。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聂明玦一顿一顿地抬眸去看聂怀桑,有些不确定。
“你,你刚刚——”
聂怀桑还没缓过神来,直直地冲着聂明玦再一叫,又冲着金光瑶一叫。
“爹——”
“娘——”
金光瑶听得火速红了脸。
聂明玦一瞬气也不是,不气也不是。
“你,你——你——”
“我,我——怀桑只是——”
用袖子擦擦了眼睛,聂怀桑回神过来,缓缓低下头盯着脚尖,一动不动。
寝屋里一时静的可怕,金光瑶和聂明玦就着姿势也是不动。
好一会儿。
金光瑶轻轻叹了口气,无奈地摇了摇头。
“大哥你先出去瞧瞧子时要放的鞭炮是否已准备妥当,教育怀桑的事……就让阿瑶来吧。”
“啊?啊?呃——那——”
聂明玦心里正被弟弟这一声“爹娘”搅的难受,听得身前人这样说,瞅了瞅二人,点了点头。
“那,好吧。”
屋门开,屋门关,寝屋里一时只剩聂怀桑和金光瑶。
“快坐下吧,喝些水缓缓,我去拿些金疮药。”
指了指身旁桌椅,金光瑶给聂怀桑倒了些水,转身去拿金疮药。
药瓶相碰,叮叮当当,金光瑶拿了药瓶回到桌上时,茶壶里的水都快空了。
“看把你渴的。”
笑着又煮了一壶水,金光瑶打开药瓶。
“你娘若知你这般想她,心里也该慰藉了。”
拍了拍聂怀桑的肩,白色的粉末倒在被抽的胳膊上,聂怀桑不说话。
“很疼么?那我再轻些。”
更轻地将粉末涂开,金光瑶望着那白胳膊上的一条红痕,有些不满。
“大哥也真是,过个年还打人,下手还这样没个轻重,回头可要好好说说他。”
聂怀桑一听,噗嗤一笑。
“笑什么?怎么,是以为我不敢么?”
手下微微一用力,聂怀桑疼的哎呦哎呦叫。
“敢敢敢,金先生敢,金先生什么都敢,这哪有金先生您不敢的啊——哎呦——”
被聂怀桑的话逗的莞尔一笑,金光瑶手下的力度再轻了轻。
聂怀桑摸了摸鼻子,也是淡淡一笑,这才规规矩矩坐好,老实地让金光瑶给他上药。
屋里一时又陷入了寂静,放松下来的聂怀桑好生缓了一缓,脑中回想着刚才的“惊心动魄”,动了动胳膊,接着一个激灵。
“怎么了?可是又被我弄疼了?”
“啊?啊不,不是——”
聂怀桑另一只手快速地摆了摆,抬眼望着金光瑶,傻傻地又笑起来。
“那是——?怕我向你哥那样训你?这个你放心,我将你留下来只想给你上些药,至于教育你的事……大过年的,我们只过年,不谈学习。”
听着结尾那话,聂怀桑笑的越发灿烂。
金光瑶一向向着他,这他知道。
“其实怀桑刚刚是在想,金先生如此胆量,确值得我哥那般特殊待你。”
“我?胆量?特殊?”
替聂怀桑包扎好,金光瑶抬手指了指自己。
“是啊。”
金光瑶面露不解。
当局者身在福中,一时真是难察所有。
聂怀桑朝金光瑶身旁坐了坐,朝他耳边凑近。
金光瑶的胆量就是很让聂怀桑佩服。
聂明玦发火生气,聂怀桑从来没见他能听进去什么人的话。
除了一个金光瑶。
刚刚发生的事是,不久前的事也是。
不久前聂明玦因修瞭望台的事头一次和家里人闹翻了天,现在想想与将才的经历有过之而不及甚至还是更惊心些。
聂家那粗矿的脾性即使是长辈们也丝毫不减,一看意见不相合,嗷嗷几嗓子就和聂明玦吵了起来。
聂明玦也不是不尊老,可实在觉得自己占理没错,嗷嗷嗷嗷的以一敌十。
那天宗主室简直都快吵炸了,火药味浓的家中弟子没一个敢进去,那会儿金光瑶刚得了消息,想都没想地一脚迈了进去。
“金先生,你知道那会儿我看到你进来,心里有多激动么。”
他仿佛看到了一个神。
聂明玦那时还在吵吵,不听不听,那些老古董的想法,那些陈旧的说辞,不听不听,他一概不想听。
若是有哪个小辈此刻敢进来相劝,他可管不住他这一双腿。
呜呜泱泱地,老古董们到底还是怕了聂明玦,那年轻人的魄力并不是几具老骨头能抗衡的,盛怒的聂明玦发起飙来简直都快能吃人了只听的室门吱呀一开,聂明玦刚要熬吆一嗓子,一见来人竟是金光瑶。
那火消的速度惊的聂怀桑直瞪眼。
就好像熊熊燃烧的一束冲天烈火,直接被一快大冰块,砸的没了火苗。
可很明显,聂明玦是压着火的。
一圈的长辈也都憋着气,这是他们聂家的家事,什么时候轮到“外”人来管教了。
金光瑶却像是没感觉出什么,安抚了一下聂明玦,对着桌上修建瞭望台的图纸,抬手笔划起来。
悦耳的声音,慢条斯理的讲解,逻辑清晰的分析,一条一条,金光瑶慢慢地说着,腰杆挺地笔直。
他还是那个他,满脸笑容,文文弱弱。
可他又不是平常那个他,一举一动,举手投足中看不出丝毫怯意。
这就是金家以前的家主,合籍到他们这里的敛芳尊,金光瑶。
集体熄火的感觉不能再好,他的话不仅聂明玦听了,聂家长辈们也听了。
这就是,本事。
金光瑶本人倒从未觉得那次他的举动有多么的厉害,用他自己的话说,他也怕,但还说的还是要说,不能因为怕,他就不说了,可从聂怀桑看来,那简直成了传奇。
他们那群小辈们当时都吓僵了,更别说有理有据地进去分析事例。
敢在他盛怒的哥面前,还能这样脸不红心不跳把事情说清楚的,他聂怀桑真没见过第二个。
“怀桑快别说了,我哪有这么神乎?”
被夸成花的金光瑶感觉自己实在担不起这等夸奖,连连摆手。
“没啊,没啊,金先生,你确实如此,确实如此啊——而且我哥他,我哥他——”
从来没有吼过你。
聂怀桑从未见过聂明玦吼过金光瑶。
最多说话声音大些,但绝不会吼,不管多气多怒。
温言相处的用心整个聂家都能感觉出来。
就将才三人推搡之际,聂明玦是气急,可跟他说话是一个样儿,跟金光瑶说话,又是一个样儿。
也还是那天。
聂明玦那都气成什么样了,一开口冲着金光瑶说话,平平稳稳地竟同往常一样。
在金光瑶讲解的时候,有几个平辈想打断金光瑶说话聂明玦立刻大嗓门一吼分明像是怒极,平辈们当即就被吓的不敢吭声,可聂明玦转头冲着金光瑶,又拿捏起嗓音,淡淡开口:
“你继续说。”
那情绪转变之迅速,之快捷,让聂怀桑一瞬觉得他哥,人格分裂了。
“有么……怀桑你说的这也太……”
有些不信地,金光瑶摸了摸自己的下巴。
“有啊有啊,怀桑长这样大,从未见过哥这样待过一个人。”
聂怀桑越说越起劲,之前不快早已拋诸脑后,还生怕金光瑶不理解地专门用手比了比。
可动作一大,牵扯伤口,立刻一痛。
金光瑶拉着他的手臂,下意识地给他吹了吹。
聂怀桑感受着胳膊上的一阵风,望着金光瑶的举动,吸吸鼻子又想叫娘。
可他到底是没能叫出口,因为聂明玦,回来了。
聂明玦来的时候,手里抱了一大摞各式各样的鞭炮。
聂怀桑看的都直了眼。
“教育的怎么样?”
“呵……”
金光瑶干笑笑,聂明玦心知肚明,鞭炮往聂怀桑怀中一扔,聂怀桑感激地一瞅聂明玦,飞快地向门外院落里跑去。
子时马上,就要到了。
“泡完澡也不知加件衣裳。”
不满地说着,聂明玦将身上的黒裘解下整个裹在金光瑶身上。
“我们的对话,大哥……可都听到了?”
系领结的手一停,然后马上又动作起来。
“一半一半吧。”
“只是阿瑶虽已知大哥待自己好,却不知原来从旁人眼中,大哥待阿瑶竟好成这般。”
“哦?”
瞅一眼玩的欢乐的怀桑,聂明玦长臂一伸,将金光瑶整个带入怀中。
“感动么?”
“不敢动,不敢动。”
二人默契地同时抬眸相望,各自抿嘴一笑。
“你呀你。”
用额头轻碰碰怀中人,聂明玦望着那人扬起的笑颜,拥人的手更紧了。
他待他什么样,他心里当然清楚。
怀桑口中的那什么“听得进去”,“特殊”于他而言不过是生活中他怜他的一个小方面。
人家好听的话儿说着,温绻绻的笑脸儿迎着,细言软语的,还句句在理儿,试问有哪个百炼钢,不变绕指柔。
他还想着多疼他些,多爱他些。
额头相抵渐渐变成鼻尖相碰,然后双唇相贴。
可只那么一下金光瑶便离开了。
“怀桑,怀桑还在——”
“怕什么,你我之间又不是秘密,何况他又那样认可你——”
吻推推搡搡,金光瑶一听聂明玦这样说,微微一愣,耳中似响起怀桑那一声声“娘”,耳垂立马红了个透彻。
聂明玦抓着机会,对着那唇,一吻封喉咙。
“砰——”
远处的天边刚巧炸起了好看的烟火,映着二人深吻的身子显得格外缠绵。
庭院里的怀桑抱着鞭炮,蒙眼的手不住地偷偷拿下,悄悄转头一见后背那场面,羞红了脸又赶紧转了回来。
喜滋滋,乐歪歪。
他们俩那样好,连带着他也跟着高兴。
聂怀桑捂着耳朵,将身后最后一支高升点燃。
眼尖的聂明玦适时地捂好金光瑶的耳朵,金光瑶早被吻的脱了力,在聂明玦怀中大喘着,一见聂怀桑点燃跑向跑来,伸手招了招。
“来,快来——”
聂怀桑哈哈地笑着,刚回到二人身边——
“砰——!!!”
庭院里一声巨响,天空中炸起一朵最绚烂的花。
是子时,到了。
——END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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